哀思花籃011(1對)
“父親走了,走的匆匆,沒留下任何遺愿;父親走了,走的從容,沒留下任何遺憾。父親生于1913年6月30日,卒于2003年11月12日,享年91歲。
父親的一生是平凡、祥和、樸素的一生,他給我們留下了一點兒物質(zhì)財富,更給我們留下了無盡的精神財富,他教導(dǎo)我們?nèi)绾巫鍪隆⒆鋈恕?br />
父親早年嘔心瀝血,歷盡艱辛;晚年兒孫繞膝,盡享天倫。我愿父親在天之靈,保佑我們平安、和睦;我愿父親在天之靈,保佑我們這個大家庭,繼續(xù)生息、繁衍、昌盛。”
這是父親去世時,匆忙中我做的悼文,雖然粗陋,卻也對父親的一生,做了一個簡要的總結(jié)。
我的父親,是世界上眾多父親中,極其平凡的一位。但他的愛,卻始終罩在我們頭上,綿延數(shù)十年,直至最后一刻,使我們享用不盡!
父親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,可說是房無一間、地?zé)o一垅。13歲時,就去了通洲慶福齋,給人家做學(xué)徒。三年零一節(jié),從端尿盆、看孩子、打掃衛(wèi)生開始。歷盡艱辛,終于出徒。
父親和爺爺都是一脈單傳,到了我們這一輩,卻是人丁興旺,子妹八個,尙且不算死去的兩個哥哥。
兩個哥哥是因病餓而死。那一年,河北大旱,糧食早吃光了,只能挖野菜吃。野菜吃光了,吃樹葉兒,最后連臭椿樹葉兒都吃。兩個哥哥就是在那個年代死去的。死時想吃個饅頭,哪兒有地方去弄啊!生生餓死了。另一個據(jù)講是病死在媽媽的懷里!
父親是個極其堅強的人,從小到大,我沒見過父親掉過一滴眼淚,無論是疾病,還是窮困。他給我們講的最多的是窮要有窮志氣。父親廠里評補助,我家的條件完全夠格,只因有人說,看見我母親買過水果。從此,父親再沒申請過補助。最能說明父親性格的是,騎自行車把前叉子摔斷了,車把插到嘴里,把嘴插了一個大窟窿。就是這樣,他也硬是一天沒歇。因為一歇,獎金就沒了,五塊錢呢,一家人的生活費呀!
父親是個講平等的人,家里大事兒、小事兒都和媽媽商量,買個什么東西,也是倆人商量著辦。家里的錢,每人管一個月。后來,母親實在太累,又經(jīng)常花不到月底,就由父親統(tǒng)一管了。自然災(zāi)害那年,餓的要死,什么都有定量。為顯公平,家里買了一個小稱兒,起稱是一兩,最大五斤。每頓飯都上稱,多一點都不行。做熟了,按每個人的定量,逐一分給大家,每個人只能吃自己那份兒。我當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,老是餓。兩天的飯,一頓就吃了,父親也絕不多給。再餓他就帶著我們想辦法。摟白菜葉子、擄柳樹芽、摘槐扁豆、挖野菜、撿白薯。現(xiàn)在我仍然能認識多種野菜,估計和那會兒有直接關(guān)系。
父親是個講老禮兒、和藹可親的人,見人總是微笑著合掌行禮,顯得很有禮貌。可是,討論他入黨時,人家卻說那是資產(chǎn)階級封建的禮數(shù)。不但黨沒入成,檢驗組長也差點兒給抹了。不過父親仍然我行我素,每天見人笑笑哈哈,一直進了天堂也沒改!
父親是個愛追時髦兒的人,文革時,風(fēng)行打雞血,說能治百病。見別人都打雞血,老人家也養(yǎng)了一只黃色的大公雞,天天去醫(yī)院抽雞血,打給自己。結(jié)果病沒治好,連脖子帶腦袋打了一串大包。
父親是個好面子的人,解放前,老家敵我拉鋸,白天鬼子偽軍橫行,晚上是八路軍活動。父親在城里工作,回家時一身綢布褂的穿著,愣讓八路軍當漢奸給抓了。維持會長去保人,說了一句:“他是泥腿子出身,連住的房都是人家的,里外就這一身兒衣服”,惹得人家一笑給放了。
父親是個過日子的人,這個家沒他真不行,媽媽不算計,父親特能算,幾十元工資的時候,不管怎樣用度,到月底將將兒夠用,正好能接上發(fā)工資。父親的辦法就是計劃!先買糧食和必要的生活用品。然后,是學(xué)費等必要開支。其他費用再說。家里孩子多、衣服是大問題,父親就買布自己染。割草、網(wǎng)魚、做涼粉,樣樣自力更生。冬天來了,人家吃水果,我家吃羅卜。訣竅就是,提早買兩筐蘿卜埋在土里,冬季再慢慢吃,又去火、又解餓、又便宜。
父親待子女不偏疼偏愛,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:“孩子如同自己的10個手指頭,咬哪個哪個疼”。話雖如此,倒是有多疼一些的。那就是誰遠他疼誰,誰窮他疼誰,誰苦他疼誰。俗話說得好,會叫的孩子有奶吃,最疼的實際上是我二哥。二哥不太修篇幅,一付解放前農(nóng)民的樣子。人是真聰明,但都在骨子里。有文化、會算計,長的實在像老爸。父親彌留之際,始終念叨他,也是情有可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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